Rhombus

08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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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尔眯起了眼睛，他的睫毛扫过一小片薄薄的日光，空气里飘浮的尘埃便四散开来，使他想起围在布偶人旁边叽叽喳喳的女孩们。

倦意如他预期地袭来。凡多姆海恩当家凌晨还在为从不肯安分的伦敦“人士”们奔波，好在他争取到了一个称得上惬意的午后。[真让人意外啊。]他放下莎翁的十四行诗，双手合十地放在前胸，虔诚地合上眼皮。像在做一个蹩脚的祷告。

此时阳光隐没了半边躯体。

过了大约有一个钟头，或是两个。夏尔醒来的时候，发现有一个黑影悬在他的眼前，他下意识地支起身体去搜寻上衣口袋，但什么也没有摸到。那个黑影似乎也吓了一跳，他边后退边示意自己没有恶意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。

[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书。]

夏尔听到那人轻细的嗓音才抬起头，他看到一个有着漂亮的蓝眼睛的小少爷模样的男孩嘴唇动了动，双手紧攥着小马甲的下摆：[我可以看吗？]

——先斩后奏的任性小鬼。

[这是凡多姆海恩家的府邸。]夏尔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，他拾起草地上摊开的诗集，想尽快摆脱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少爷。他有种不太协调的焦躁，这焦躁让他迫切地想回归繁忙的日常，远远地离开这个该死的午后。

男孩瞪大了眼睛，仿佛夏尔在说“今天的太阳会从东边出来”之类理所当然的事情，所以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句话的意义，继续穷追不舍：[你手上那本。那本书，可以借给我吗？]

夏尔终于暴躁了起来，他有些失态。消失的光线，潮湿的气息，草尖上的水珠，还有那个男孩湿漉漉的额发遮住了一点的小鹿般温驯的眼睛，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抗拒。他甚至想念起了塞巴斯蒂安刻薄的笑容。

他一语不发地擦过男孩的肩膀，径直向书房走去。

男孩没有跟过来。

有种异样的念头促使夏尔回了头。他本意是想回到房间就去处理明晚和贵族的应酬，可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，哪里还落下了什么尤其重要的东西。

男孩垂着头，认错似的站在原地。

这时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，夏尔的视线渐渐被氤氲的雾气所笼覆，雨滴以近乎赴死的姿态纵身扑到新开的蔷薇上，屋檐上，只有夏尔手中的书从他的掌心，传来浅浅的暖意。

[少爷。]

当男孩在看到夏尔身后出现的男人时，甜美地笑了，像上帝旨意的传达者。

[少爷。]

这句呼唤很温柔，叫夏尔怀疑是谁借着那张刻毒却还故作礼貌的嘴说出来的。

他缓缓地睁开双眼。

阳光梳理着万物的伸展，诗集的某页夹了片湿润的花瓣。

Then will I swear beauty herself is black

那时我将发誓说美就是黑暗本身，

And all they foul that thy complexion lack.

谁缺少了黑暗谁就是人间的丑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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